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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壇:REM曲終人散

 

這是今晚的最後一首歌,DJ宣布之前,凌晨接近打烊的酒吧里有一股浮躁,夾雜東、西方各種顏色的面孔,放了一整晚上的流行音樂,這些男男女女大多數已經因為酒精和大同小異的舞曲而眩暈,只是他們都不肯就這麼回家,依舊在人群間竄動享受一陣又一陣的喧囂,直到鋼琴前奏出現。 整個酒吧都靜了下來,人們不說話了,因為他們知道接下來邁克爾·斯戴普(Michael Stipe)深吸一口氣後將唱出“Nightswimming”,REM 的經典名曲。 終於,在這個夜晚,他們隨著這首歌平靜下來,感覺自己就像歌詞裡所寫的值得擁有一個安靜的夜晚,如同夜泳一樣沁涼如水的夜晚,在繁雜與喧囂之外,他們被提醒自己還有不同的選擇,可以有更多的期待。

 

就像1980年代初REM帶來搖滾全新的面貌——另類搖滾(Alternative Rock),給人們一個愉快且容易上癮的新選擇。 1992包含“Nightswimming”的專輯《Automatic For The People》 發表時正是REM的巔峰時期,在那前後, 隨著REM及其引領的一整批重要樂隊,另類搖滾黃金時代呼之欲出。

31年後,2011年9月REM平靜地宣布解散,樂隊成員們都強調這是和平的分離, “我們大概是先驅,沒有意見不合,沒有爭吵,更沒有律師在一旁準備打官司….這是樂團成員共同做的決定,而現在時候到了。” 貝斯手麥克·米爾斯(Mike Mills)的幽幽訴說,令人聯想到他們的一首單曲“It's the End of the World as We Know It (and I Feel Fine)”,再沒有比歌名後面括號中的“I feel fine”更適合形容他們不溫不火的態度。 樂隊主唱邁克爾·斯戴普更用一位智者的話比喻樂團解散:“參加派對的竅門,在於知道自己應該何時離開。”不在最亮眼的一刻華麗退場給樂迷留下遺憾,沒人爭得面紅耳赤也並非江郎才盡,或許這確實是一個巧妙的退場時刻。 但是,也許因為長時間在音樂上缺乏驚喜,REM此刻選擇翩然離去,昏睡已久的樂迷當然還是被驚醒,超過30年的音樂歷程、多達15張專輯創作畢竟帶給樂迷足夠的懷想空間。

 

REM成立最初是典型的大學樂隊,1980年亞森市(Athens),在喬治亞大學就讀的邁克爾·斯戴普及他在當地的唱片行結識的經理皮特·巴克(Peter Buck)另外兩名學生麥克·米爾斯(Mike Mills)、比爾·貝瑞(Bill Berry)四人組成樂隊,斯戴普隨機翻開字典一頁選中樂隊的名字——REM。 不久之後他們紛紛脫離學生身份,花更多時間以地下樂隊的身分四處表演。 他們帶點鄉村味道的搖滾在大學電台播放大受歡迎,同年他們第一次離開喬治亞州表演就受到後來的經紀人Jefferson Holt賞識。

1983年,REM發表第一張正式專輯《Murmur》,大學搖滾的節奏以及斯戴普埋藏其中故作模煳的嗓音充滿蓄勢待發的決心。 1988年,他們與華納兄弟唱片公司簽約,像是得到一紙地下樂隊翻上檯面的成功證明。 而1991年獲得三項葛萊美獎的《Out of Time 》以及隔年接著推出的另一張膾炙人口專輯《Automatic For The People》則讓REM達到最輝煌的時期。

 

斯戴普是REM的靈魂,他詩意的歌詞是一種指引,巧妙地勾出意象,讓人們延展想像、激起共鳴,同時,他獨特的嗓音更具魔力。 有好幾年,斯戴普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嗓音如此獨特,獨特中又能變化多端:朦朧、低沉,有時帶點淘氣、有時又有些神秘。 詩意歌詞加上斯戴普的魅力,正是REM是為什麼能征服主流的原因,甚至讓人懷疑他們到底是不是一個以另類搖滾起家的樂隊,“另類樂隊” 不是應該讓聽眾去猜測他們的音樂絮語中的含義嗎? 但REM的音樂卻直指人心。 比如“Everybody Hurts”,讓人終於明白人人和我一樣曾經受到傷害,受傷的心因而稍稍得以撫平;聽“Shiny Happy People”,只需兩個八拍快樂的細胞立刻蔓延全身,很少人聽到一句“Shiny Happy People”不會尖起嗓子哼起後面的合音。 能看到REM現場演出的歌迷們更是幸運,看見皮特·巴克拿出曼陀林就極度興奮,因為這表示接下來將要演出“Losing My Religion”,副歌部份,邁克爾·斯戴普會伸手指向遠方角落唱出“那就是我,站在角落,鎂光燈下,失去信仰”,多少不識愁滋味的年輕人認為他指得就是自己因而悵然失措。

因為斯戴普如此獨特,REM才能如此獨特。 斯戴普不甘和普通人歸為一類從描述自己性向就能看出端倪,他選擇用Queer描述自己而非Gay或Bi-sexual,他認為這些非黑即白的辭彙都是框架。

 

他的種種特立獨行造就他的魅力,這點團員們了然於心。 但樂隊畢竟是一個團體,2007年斯戴普回憶,大概從1997年開始,團員間長期存在溝通問題。 事實上,挫折從1995年的巡演中就隱約出現,那年鼓手貝瑞發現動脈瘤,貝斯手麥克也因病住院。 1997年,健康狀況不佳又意興闌珊的鼓手貝瑞果真退出了,這對樂隊是極大的衝擊。 REM開始他們艱難的日子,四隻腳的動物突然失去一腳該如何前行? 貝瑞的離開、團員間意見不合,REM的作品開始直線下降,對樂迷來說簡直就是一場長期瘟疫,許多人甚至苛刻評論REM應該在貝瑞退出時當機立斷解散。

無論如何,在另類搖滾的音樂創作上REM跨出領頭的一步,與他們同一階段或稍候出現的重要樂團如Sonic Youth、The Smith、Nirvana、Green Day、Coldplay、U2等這一票響噹噹的名字,都與REM在創作、表演上合作過或曾受到他們提攜。 Nirvana主唱科特·柯本(Kurt Cobain) 就曾大加讚揚REM對他的啟發:“他們是最好的,像聖人一樣面對自身的成就又能持續創作出好音樂。”1994年,科特飽受日益加劇的毒癮所苦閉門不出時, 作為科特的好友以及他孩子的教父,斯戴普找了合作錄歌的藉口, 派司機給科特送上一張機票想把他帶出來,可惜科特只是把機票往牆上一釘,讓司機在門外苦等十小時後離開。 科特口中的聖人最終還是無法阻止他結束自己的性命。

 

如果REM是啟蒙科特最大的力量, 龐克教母佩蒂·史密斯(Patti Smith)就是啟蒙REM本身最大的力量。 1974年開始,紐約東村一家簡陋得連音響都破敗不堪的小酒吧“CBGB”裡,史密斯在這裡演出,從詩人逐漸蛻變為搖滾樂手。 隔年發行的首張專輯《Horse》帶來了全新的前衛搖滾美學,也就是這張專輯讓15歲的斯戴普聽了之後大受震撼,他徹夜重複聽這張專輯,第二天早上,腦中突然堅定地冒出一個想法:“這就是我一生想做的事”。 CBGB後來成為搖滾革命的傳奇祕密基地,而當年年紀還輕的斯戴普當然沒有想過,30年後他會與偶像史密斯成為至交,踏入CBGB 在舞台上與史密斯相擁合唱歌曲”People Have The Power”。

“We can turn the world around, we can turn the earth's revolution.”

 

歌詞的雄心說明了斯戴普除了詩意的歌詞寫作,在積極參與環保、人權維護、動物保護及其他政治運動上,都多少受到史密斯的影響有著改變世界的意圖。 斯戴普不放棄投入各種熱衷的事情,除了做音樂,他也是電影製作人,製作過《傀儡人生(Being John Malkovich)》,《天鵝絨金礦(Velvet Goldmine )》和《月亮上的男人( Man on the Moon)》,他從事攝影,替佩蒂·史密斯出版過畫冊《Two Times Intro: On the Road with Patti Smith》,同時也進行觀念藝術創作,總結他的身分,他是一個不斷嘗試、不假手他人的狂熱分子, 在音樂創作上也是如此。

 

“製作音樂,我們從不讓外人的意見凌駕我們之上,我們用最真實的直覺創作,因此成就歸功於自己,失敗也要自己承擔,我從不因為想要製作受歡迎的歌曲而創作” 。 REM一直都在嘗試,從最初在地下音樂酒吧四處表演到多達15張專輯的創作,他們樂於給自己機會,當然這樣的結果就如斯戴普所說的:“有些歌獲得巨大成功,有些連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

 

他指得也許是2004年那張接近谷底的專輯《Around The Sound》,無論外界是否願意耐心等待, 在那之後他們依然想證明自己寶刀未老,“不只向我們的歌迷、評論家,還有我們自己,證明我們仍能製作出傑出的專輯。” 2008年,專輯《Accelerate 》發行,REM似乎抓回從前經典歲月的一些靈感,今年三月再推出最後一張專輯《Collapse Into Now》, 這兩張尚稱稱職的專輯縱然無法和從前的經典相提並論,但至少在離別之前達成一種回歸,就像斯戴普從尾到頭回首曾做過的音樂,他說:“就像一個完整的圈⋯⋯我們做到了,現在就讓我們做其它樂隊沒做過的事,握手道別,還是朋友。” 3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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